一百九十八 开门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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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子夜刚过，吕涣真便率军回到了营地。龙头山的伏击战不出意料地取得了成功。红嘴堡与归服堡的援军共九百人，他们丝毫不知道王侃的金州军已经大败，毫无防备地朝着金州方向行进，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伏击圈，被杀伤大半，丢下了六百多具尸体后溃散了。

回营后，东江军们大部分士气高昂，但是却十分疲惫。自从今日凌晨在望海堡登陆，东江军一日三战三捷，连吕涣真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支第一次上战场的部队能打出这样的战绩。

吕涣真打算让军士们原地休整一夜，明日再进逼金州。不过她并不打算强攻金州城，而是做做样子围困金州城，再派出小股部队在周边村庄煽动百姓逃亡即可。毕竟金州守军虽受重创，可若是据墙死守，东江军处理起来也是颇为棘手，毕竟东江军手里没有任何攻城武器。

然而这一夜似乎颇为不太平。散出去侦察的塘骑们多次看见远处的田庄有火光，并报告在金州城下能够看见许多溃兵在对着城墙叫骂，似乎是因为无法入城而愤怒。

直到早晨天已大亮，吕涣真才从林林总总的情报中弄清楚金州一带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由于王侃大败的消息传遍了金州附近的村庄和田庄，此地长久遭受女真人压迫的百姓们纷纷风传是朝廷大军到了，于是主动揭竿而起，不等东江军动手就主动袭杀了本地女真人庄主并焚烧田庄。

辽南四卫，由于距离沈阳、辽阳的距离都比较远，因此女真势力对本地汉人的控制力并不算强。许多汉人早已私下结社，如今造起反来，更是一呼百应。以金州为中心，北到复州，南到旅顺，汉人的反抗在一夜之间便如燎原之火一般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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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如此大好，以至于耿仲明和孔有德甚至向吕涣真进言，不如更改原有计划，直接乘此机会，一举收复整个辽南。

这两人的提议让吕涣真也是颇为心动。收复辽南可是大功一件，此地不比朝鲜，乃是传统汉人聚居区，土地肥沃，人口众多，离登莱又只有两三天的船程。先不说收复辽南会使东江镇实力得到怎样的增强，就光是从朝廷得到的赏赐与褒奖，就已经足够丰厚了。

不过，在仔细思考过后，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吕涣真回答道：“辽南咱们是迟早要收复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计划依旧不变。”

东江军成军不久，虽说刚刚一日三捷，士气正旺，可是对手终究是缺少火炮与骑兵的汉军，若是真对上了努尔哈赤的主力，就靠这区区几千东江军，如何能挡得住？辽南地区，就算现在能打下来，也绝对守不下来。存人失地，方能够人地皆存。东江镇耗费如此大的心血才练出这几千东江军，绝对不能因为贪功而全交代在这里。

于是东江军按照原计划开拔，向着金州行军。等到达金州城下时，溃兵和民夫们已经在金州的城墙下待了一宿了。他们又渴又饿，有的试图在夜里去周边村庄抢夺食物，岂料被武装起来的村民逼退，又回到这金州城下困坐。

见官军抵达，溃兵和民夫们赶紧爬起来四散逃命。吕涣真见状也不追赶和捕捉，只是让军士们在阵前支起几座行军锅来，将昨日缴获的军粮拿出一部分来煮粥，并让军士们齐声高呼：“降者无罪！降者无罪！”

一开始，溃兵们没人敢靠近，可是煮粥的香味此时在饿了一天的他们闻来如同山珍海味一般。在几个胆大的上前投降并领到一碗热粥后，溃兵们总算放下了戒备，纷纷跑到东江军阵前请求投降。

“妈的没骨头的东西！”在城墙上看着的王侃骂道，“为了一口吃的就跑到了官军那边，真他妈没种！”

此时金州城中守备空虚，大批的民夫被强征守城。他们原本就不愿意给王侃当炮灰，此时站在城墙上看见这些官军不但不杀降人，反倒还善待，心中都起了投降的念头。

偏偏这个时候，吕涣真又派遣袁殊带着十几个塘骑逼近城墙，冲着墙上叫道：“金州百姓听着，我东江大军所到之处，从来都是秋毫无犯。你我皆是汉人，为何要为鞑子卖命？速速献出城来，我东江军只诛首恶，其余一概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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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被临时征来的民夫们起了些骚动，他们交头接耳地商量着什么。这一幕看得王侃无比紧张，他赶忙环顾四周叫道：“谁要是敢动歪脑筋，老子砍他的脑袋。”

王侃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便有些不足了。整座金州城里，他完全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下这仅剩的一百多家丁了，若是全城百姓真铁了心起来早饭，他靠着区区一百家丁不可能完全弹压得住。

仿佛是为了回应塘骑们的叫骂，王侃命令守军们瞄准袁殊等人放铳。可是三眼铳既射不准也射不远，袁殊等人又站在射程外面，如何射的中。见守军不肯投降，袁殊便又说道：“你们若是不肯开门，我们可要用大炮轰了，到时候轰塌了城墙，死得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东江军区区两门佛郎机炮当然是不可能对城墙造成什么损伤的，可是守军们都是强征来的民夫，他们哪里分得清大炮的种类。只知道大炮是顶厉害的火器，无坚不摧，金州城墙肯定不在话下。

见东江军将火炮推到了阵前准备轰击，金州城墙上一下便炸开了锅。守城民夫们纷纷往城墙下面跑，生怕城墙被轰塌了摔死自己。王侃手下一百多个家丁在墙上各处督战，根本挡不住这些民夫们一股脑地往城墙下逃跑。

在弹压过程中，有家丁抽出刀子来杀人立威，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民夫和百姓们。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开城门，反了他娘的！”金州百姓们纷纷抄起家伙来向着王侃和他手下家丁们杀去，另一波民夫们则冲到了城门开，抬开门闩就要开门。

吕涣真远远的便听见了金州城中的骚乱，虽说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传下命令，让炮队暂缓开火。果然不一会儿，金州城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群民夫们冲了出来对东江军大喊道：“军爷们快快进城！”

王侃的家丁们被百姓攻击，死了好几个，但是他却在家丁们的掩护下得以走脱，带着剩余家丁从另一边的城门骑马逃走了。袁殊带着塘骑们率先进城，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派人报告吕涣真，东江军这才全军进入金州城。

经过了一夜动乱的金州百姓们，此时终于迎来了官军，他们纷纷涌上街道，为东江军的到来而欢呼着。前些年辽东还没有失陷时，辽地百姓们对大明的统治也并不满意。然而女真人统治甚至比大明还要残暴，使得百姓们又怀念起大明来。

东江军呈行军队形，迈着整齐地步子进入了金州城。这倒是引起了金州百姓们不小的惊奇，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甲胄如此精良、纪律如此严明的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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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吕涣真在军士们的簇拥下，骑在马上进入金州城时，百姓们先是齐声欢呼，随后纷纷拜倒在地。天启元年，辽沈陷落时，他们便听说过有镇江堡有个吕小娘子，率领孤军直插敌后。谁能想到两年过去，当年不过率领一支孤军偏师的吕涣真，竟然拉起了这样一支部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