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 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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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莱水师将新打造好的一百艘战船交付给东江镇前，东江军的海训便已经开始了。东江军有四千五百人，这其中既有经验丰富的水手和渔民，也有完全没有航海经验的农民、矿工等等。

东江镇八个营全部配有辎兵，这些辎兵在陆地上时负责后勤运输，在海上时负责操帆驾船。然而吕涣真还是需要东江军人人都至少懂得一些海上航行的基本知识，以备不测。因此令海字营对东江军全军进行了一整个冬天的海训。

除了吕涣真的努力之外，袁可立为了支持东江军的这次远征，也是下了血本。他虽是三朝老臣，当今帝师，但是自他上任登莱以来，极少开口向朝廷要人要物。可以说，登州莱州是在袁可立的一手操持下，才从天启初年的辽沈大败中恢复到往日盛景的。

而这次，袁可立一反常态地动用了自己在朝中的人脉，想方设法地为东江镇提供了一百条战船。除此之外，他还从山东、天津两地，设防调拨了六百领甲胄来让沈有容一起运到了东江镇，这一下，彻底补上了东江军在甲胄上的窟窿。

在这些动作进行的同时，东江镇已经到处有流言说东江军即将要出兵了。孔有德、耿仲明这些军官们的感受自然更加明显，如果不出兵，为何还要如此紧急地全军列装甲胄，为何要对全军进行海训呢？

军官们不止一次询问过吕涣真，是不是有出兵的计划，得到的回答都是：“整顿好你们本部兵马即可，旁的不需问。”

终于，在天启三年的二月二十，吕涣真召集了东江镇各营军官开始军议。军官们平时基本不接触政务，而由于天启二年一整年东江镇都没有战事，因此军议也极少召开了。这次吕涣真忽然召开军议，恰逢坊间开战的留言甚嚣尘上，因此军官们心里都清楚，这次的军议，恐怕就是要宣布出兵了，因此一个个都将甲胄穿戴整齐，前来参加。

吕涣真走进总兵衙门的议事厅时，也是一身的总兵铠甲，她几乎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穿上这一身的甲胄。如今她再度体验到了甲片贴在身体上的感觉，虽有些不适应，但是却莫名地有些热血沸腾。

“怎么？你们也都一个个穿上了甲胄？”看着满堂众人也是个个着甲，吕涣真笑道，“等不及要上战场了？”

众人们纷纷笑了起来。他们皆是武人，本身就带着一股子傲气。在全辽大部沦陷、明军对后金闻风丧胆之际，他们跟随吕涣真开镇东江，与鞑子连战数场未尝败绩，已经打出了心气儿。如今东江军已从当初的三百人发展到了如今的四千五百人，他们早就想在战场上再和鞑子掰掰手腕了。

“吕小娘子，洒家早就想要重回战场，多杀几个鞑子了。”孔有德说到，“请下军令吧！咱们仇字营弟兄早就求战心切了！”

“我们闯字营也是如此！”

“天字营也是！”

吕涣真伸出双手，示意这些热血沸腾的武人们先安静下来。东江军八营一队，皆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军官，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在。

“关于打仗，你们中有些人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没错，咱们东江军要去杀鞑子了。”

耿仲明、尚学礼这几个军官，闻言刚要举起手来欢呼，立刻就被吕涣真伸手叫停了下去。

“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这可是一场硬仗，不好打的。”吕涣真严肃地说道，“这次我们出兵的目的地是辽南——鞑子的腹地。我们出兵的目的是袭击当地的鞑子驻军、煽动当地百姓逃亡，尽量避免与鞑子的主力交手。”

“不过，虽说我们要尽量避开鞑子的主力，但是当地的驻军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咱们之前和鞑子交手过，但要么是守城、要么是海战、要么就是偷袭。摆开堂堂之阵，与鞑子野地浪战，咱们之前可从未有过，绝对不可轻敌！”

辽南，是东江军中许多人的故乡。在军官中，孔有德、耿仲明二人是盖州人，尚家一家是海州人，皆属于辽南四卫，而东江军士兵中出身辽南的更是数不胜数。东江军在辽南，可称得上是主场作战。

吕涣真展开全辽地图，说道：“咱们东江军将在金州附近的望海堡登陆，袭扰金州一带，随后兵分两路，一路南下旅顺，一路北上复州。南路军袭扰旅顺后，由海字营战船接应；北路袭扰复州后，由登莱的沈军门率战船接应。两路兵马乘船在长生岛汇合，返回东江镇。”

在吕涣真的这个计划里，东江军的活动范围覆盖了金州、复州、旅顺这三处辽南重镇。辽南本就是全辽最富庶的所在，而金州、复州、旅顺更是辽南之中的膏腴之地，这一区域的春耕一旦被破坏，将影响到整个后金的粮食供应。

可是盖州出身的孔有德、耿仲明，以及海州出身的尚氏一家却有些遗憾，他们原以为能够出兵解救自己家乡的百姓，谁知这次行动最远只到复州，不会前往更往北边去的盖州与海州了。

“吕小娘子，既然已经决定要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为何不更往北去些？”孔有德问道，“洒家本就是盖州人，附近地形早已烂熟于心，不需向导也可带领弟兄们畅通无阻。”

“孔有德，我知道你是盖州人，回乡心切。”吕涣真回答道，“但是你要知道，盖州和海州，离辽阳可是不远，而辽阳是鞑子的老巢。咱们若是前去袭扰盖州，遭遇鞑子主力的可能很高。你扪心自问，咱们的兵力够与鞑子一战吗？就算侥幸打赢鞑子主力，又有多少弟兄要死伤？你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圆你自己的还乡梦。”

于是乎，孔有德以及尚家父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尽管此战不能杀回家乡，但是踏上辽南的土地，已经是东江镇迈出的巨大一步了，只要好好作战，赶走鞑子，总有回乡的一天。

这次出兵，东江军将出动七个营以及塘骑队共四千人，只留下尚可进的石字营镇守东江。沈有容运送过来的一万多难民将在朝鲜盐州安顿屯田，而盐州的朝鲜官员可与东江镇一点交情也没有。为了防止这些难民们被受到本地朝鲜人的敌视甚至袭击，吕涣真必须留下一营军士负责保卫工作。

东江军眼下有一百二十艘战船，运送四千兵马绰绰有余。为了提高东江军在陆地上的机动性，吕涣真还花了大价钱尽可能的从朝鲜买进驴、骡子、挽马等牲畜，用于东江军在陆地上运送物资。

军议已定，出兵辽南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一百二十艘战船在东江岛的港口停靠，船帆遮天蔽日。而东江军军士们则将粮食、草料、牲畜、军械等物资一样样搬运上船，做着远征的准备。

黄承中虽然身为东江按察佥事，但是也不对吕涣真做出的军事计划进行阻拦。他深知自己不懂军事，瞎掺和只会打乱吕涣真的部署。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决定与东江军一起出征。

天启元年年底东江军出击辽海诸岛时，黄承中就随过一次军，当他第一次置身于战场时，甚至吓尿了裤子，这件事吕涣真到现在还记得。对于已经领教过战场可怕之处的黄承中，吕涣真很惊讶他竟然也决定随军。

“吕小娘子出征，若是没有个文官监军，只怕朝廷那边知道了，难免有人要参劾你于制不合。”黄承中说道，“再说，此战之后，黄某也是要向朝廷呈上塘报的。黄某乃是个不知兵的文官，若不亲临战场，如何写得出塘报来？”

对于黄承中的决定，吕涣真颇有些敬佩他的勇气。一介文官，被战场吓尿裤子后竟然还敢再去，实属不易。因此，黄承中随军的要求很快就被答应了下来。

天启三年二月廿三，东江军全军登船，准备出发。临行之际，东江镇许多百姓和大小官员齐聚港口，为东江军送行。

“许姐姐。”吕涣真握住许缨的手说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东江镇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新来的一万多难民人数可不少，还需要姐姐费心安顿他们了。”

“你尽管放心好了。”许缨回答道，“咱们东江镇也不是第一次收容难民了，不会出岔子的。”

在岸上百姓的挥手告别之下，东江军船队中一声号响，一百二十艘战船浩浩荡荡地驶了东江岛港口，向西方的海面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