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 宋先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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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涣真提出想要在明年开春进攻辽南的想法，与袁可立的想法不谋而合。

沈有容返回登州，将吕涣真的书信带给袁可立时，已经是天启二年的十月底了，距离袁可立上任登莱巡抚，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袁可立安置辽东难民，努力平衡难民与本地百姓、大户的利益关系；又新募兵一万，加以操练；除此之外，还额外抽出钱粮来支援了远在朝鲜的东江镇。

如今，登州、莱州二城已经大大恢复了元气，难民大部已被安置完毕。加上新练成的一万兵，登州水师共两万兵马在海岸边枕戈待旦。经过袁可立一年多的整备，登莱造船司重新运作起来，在半年的时间里为沈有容的登州水师打造了两百多艘战船，数量直接翻了一番。

在登州水师如此兴盛的情况下，东江镇能够称得上战船的只有二十艘。东江镇作为和登州镇地位相等的军镇，这样的战船数量的确有些寒酸了。吕涣真要求增加战船的要求并非是不当之举。

在阅读完了吕涣真的信件之后。袁可立用书桌上的蜡烛将信纸点燃，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样做是为了防备无所不在的后金间谍。

“这个吕涣真，胆子着实不小，真不是个寻常女子啊。”袁可立感叹道，“四千兵，二十条船，就打算偷袭鞑子腹地。”

“还没有四千兵呢。”沈有容补充道，“她的原话是，待到明年开春大约能练出四千精兵来，现在的东江军，总共不过两千五百兵，其中还包括尚未练成的。”

“这吕涣真也太大胆了。唉，或者说，太胡来了。”袁可立苦笑着捏了捏鼻梁，“但她若不是这样性格，当年也不会一支孤军直插敌后，开镇东江了。”

袁可立麾下的登州镇与东江镇，情况实在差异太大了。登州镇背靠的是山东最富庶的登州与莱州，仅仅这两城人口就有一百五十万左右，更不要说后面整个山东的巨量人口与资源了。在这样的人口和资源的支持下，登州镇想要练成一支万人新军，难度其实并不大。

而东江镇远离大明内地，处于朝鲜、后金交汇之处，即使是现在人口也不过只有六七万。当初设镇时，人口更是只有几千，兵力不过三四百。身处如此绝境，吕涣真依然能够和沈有容配合打出铁山大捷来，这是大明与后金交战以来获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也为袁可立这个登莱巡抚在朝中增添了许多话语权。

因此，吕涣真这个极其喜欢弄险的战术思路对东江镇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至少铁山那一战，换做袁可立认识的任何一位明军将领来打，都不太可能选择主动杀向阿敏的大营。吕涣真若是像其他将领那样打仗喜欢求稳，恐怕东江镇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原来的意思，也是打算明年向鞑子用兵。”袁可立说道，“只是我的打算是明年夏天，以登州镇为主，突袭鞑子海边的几处屯堡，并伺机歼灭鞑子驻军。可是如今看来，吕涣真要是真能破坏鞑子的春耕，那可比攻下几座屯堡要威力大得多。”

沈有容点头道：“袁部堂说的是，我们登州军都是山东人，即使上了岸也只敢在沿海活动，可是那吕涣真的东江军可全是辽人，在辽南行军连个向导也不用，他们是真敢深入内陆，破坏春耕的。”

袁可立铺开辽东地图，那辽东半岛如同一根楔子一样钉入海洋。辽东半岛上的下辽河平原是整个辽东最肥沃的土地，也是整个后金粮食的重要产地。若是下辽河平原的春耕被破坏了，对原本粮食就缺乏的后金，打击不喾于军事上的一场大败。

“吕涣真这招很险，但若是能成功，就是大胜！”袁可立用指节用力磕了磕地图上的辽海诸岛，“我即刻回信，吕涣真要打，那咱们登莱就配合她打，而且要打一场大的！她东江镇要战船，我们就给她战船。并且沈军门，我还要你的登州水师做好策应，给东江镇做好一切支持！”

沈有容抱拳道：“请袁部堂下令！登州军健儿万死不辞！”

袁可立指着辽海上的三处岛屿，说道：“你们登州军要在广鹿岛、葫芦岛、格仙岛三座岛屿上，设立军寨，囤积粮草，以做接应之用。”

“沈有容谨遵袁部堂号令！只是这东江军自己便有战船，这三岛上的军寨，是作何接应的？”

“接应逃亡百姓。”袁部堂回答道，“吕涣真在信中说了，她要煽动百姓逃亡，以破坏春耕，可是这辽东半岛的百姓该往哪里逃呢？若是走陆路，他们不论去投东江镇，还是往西逃去山海关，都是千里之遥的路途，若是半路被鞑子抓住了，免不了一顿痛打后，还要给鞑子种地。”

“可是这三座岛屿，离辽东半岛海岸不过十几里海路，就是一条渔船也能过得来，登州水师若在此设立军寨，并派出水师在海岸线巡弋、解救逃亡辽民，则辽民们就有了逃路。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全辽百姓都会起来往东江镇逃亡，鞑子没有了人，靠什么来给他们春耕！”

“原来如此，卑职明白了！”沈有容欣喜道，“如此一来，没了粮，鞑子就算再勇猛也得饿死！”

“十一月中，辽东海面便要封冻了，你们要加紧。”袁可立命令道，“在海水封冻前，先将广鹿岛的寨子立起来再说！”

......

十一月初的东江岛西南面海域，黄承中和宋应星站在海船的甲板上，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陆地。

遥远的路途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段路。自从海船从天津港出发，河运转海运以后，从来没有坐过海船的宋应星一家便晕船晕得厉害。如今船只即将到达东江岛，经过十几天的摧残，宋应星也总算能够在甲板上站立，勉强看看海上的风景了。

“长庚兄，前面那块陆地就是东江岛了。”两个月的相处下来，黄承中与宋应星的关系已经深厚到互用表字相称了。

“总算是到了！”宋应星因为晕船而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就是山珍海味现在摆在我面前，都不如这陆地上的泥土香呀！”

正说话间，一艘挂着“海关”船旗的海船向着黄承中的船靠近。宋应星一开始还以为是鞑子的船来袭击，吓得一个激灵，好在后面看见了“海关”二字，在黄承中的解释下才知道这是东江镇海关司的船。

海关司的船靠了过来，想要登船查验，黄承中的几名护卫亮出了安民司的身份后，船上海关司的吏员们便知晓了此船乃是安民司公务船，不再登船查验了。

宋应星听黄承中说过，东江镇人口不过几万人，一个区区几万人人口的军镇，竟然还设有海关、屯田、工造等司，足见其治理之严谨。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传说中的吕小娘子，宋应星不禁又提起了点精神来。

终于，船只靠上了东江镇的海港，海关司的吏员们见黄承中归来，便询问道：“黄大人，吕小娘子说您回岛时，还会带来一位姓宋的先生，叫我等一定好生接待来着，小的敢问这宋先生现在何处？”

黄承中向后一指：“那位就是宋应星宋先生，还有他的妻儿也一并来了。”

吏员们赶紧上前扶住晕陆的宋应星一家，招呼道：“送宋先生去他的宅子，还有，赶快去报告吕小娘子，宋先生到咱们东江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