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辰炎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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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年纪太小，还是留在鸿山陪她母亲吧。”

“她既姓涂山，就不可以做温室里的花朵。娴儿同她这般年纪时，已经在内阁听宣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冉秋出来见见风浪了。”

珣彧有两个女儿，娴儿出生时天降祥瑞，被先国君钦定为折桑太孙的太孙妃，所以她自下生起就被抱养在宫里。大女儿天赋异禀、踏实、勤奋还极能吃苦，珣彧对她期许很高。

小女秋儿则是一直随母亲隐居于鸿山，自小在山林间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她虽然也是天资聪颖冰雪聪明，但被族中长辈娇养得有些自由散漫、调皮任性，乃至于珣彧每每提及幼女时总不免要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一番。

白饶见劝不动他，就拍了拍珣彧瘦弱的肩膀说：“罢了罢了，你办事寡人放心。寡人把御玺和兵符交予你，此战由你亲自安排。如今朝堂之上已有南炎细作渗入，寡人谁都不信任，就只信任珣彧君你了。”

白饶转身又对一直在屏风后记录的太史令说道：“太史令拟旨，军情泄露事关重大，命御史府务必严查，在此期间一切军务由相国和司马各自节制。此战，寡人要御驾亲征！”

“父君圣明！国君御驾亲征，定能鼓舞将士战无不胜！”

白饶抬手要折桑不必多言，“旨意就由太子带到内阁宣旨吧，顺便提点一下御史府的人，此番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但若没有铁证能确定通敌的，就暂且关押，不要动刑，一切待此战结束再来会审。”

“儿臣遵旨！”

珣彧见太子离去，转身便向白饶跪下。

“今日冉娴在御前妄议朝政，有挑动党争之嫌，罪该万死。实乃臣之过，是臣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寡人说过你多少次了，你身子骨不好，不要总是跪来跪去的，寡人看着心烦。”白饶眉头紧锁，一把就把珣彧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懂什么党争？不过是年轻气盛、口无遮拦了些，寡人不会放在心上。她是你最疼爱的女儿，若寡人真降罪了，你珣彧怕是会跟寡人拼命吧？”

“微臣不敢，臣只是担心这其中另有隐情。娴儿平日行事一向稳重，今日突然发难，想必是查到了实证才会如此。臣怕这背后是有人故意诱导，想借她之手扰乱朝局。”涉及女儿，珣彧不敢掉以轻心，他握住白饶扶着自己的手，眼中温热，言辞真切。

白饶凤眼轻佻，若有所思地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总会来的。御史府已经从王叔开始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我知你顾虑什么，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娴儿牵扯进来的。”

白饶扶着珣彧向窗边走去，君臣二人执手同榻而坐。

此时宫人们早已摆好了棋盘和茶点，焚香垂帘，无声退下。

白饶执黑子，珣彧执白子。

“待寡人御驾亲征回来，就让娴儿回家待嫁吧。寡人要提前给太子行冠礼，好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娴儿早日入主东宫，也就能彻底远离这朝堂纷争了。”

“可太子殿下还未满二十，提前加冠怕是不合规矩吧？”

“这是太后的意思，老祖宗的身体愈发不济了，怕是挺不了那么久了。”

“老祖宗她……”

白饶的话牵动了珣彧的情肠，他眼圈微红，心中满是酸楚。他们这些孩子，从小都是围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宗室里最是冷酷无情，每个规矩都是要吃人的。但凡能在这里活下来的人，最终都会成为被至高无上的权力裹挟的行尸走肉。

太后与其他宗室之人不同，她如同三圣母手中的宝莲灯一般，用自己强大的光芒保护着这些孩子。正是因为有太后在，才能让他们在羽翼锋芒之时还能存有一隅良善柔软之地。

“当初若不是太后出面，臣是一万个不愿娴儿入宫的。如今又是这种局势，臣这心里实在是…….”

涂山珣彧努力地压抑自己波涛汹涌的心绪，可指尖微微颤动的棋子还是出卖了他。

“啪”的一声，黑子掉落在白子中心。随之掉落的，还有一滴清泪。

白饶一把握住珣彧想要拾回棋子的手，目光炙热。他严肃而认真的说道：“落子无悔，娴儿也是寡人看着长大的。寡人向你保证，我此生定护她周全。”

两人四目相对，只有彼此才能读懂对方的内心。此时他们不再是君臣，而是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挚友情深。